关于黄炎培女儿黄路的一段往事
顾真

我的姑妈黄路珊是黄竞武烈士的女儿。今年春节前夕,姑妈给我打电话说叫我年初二到她家小住几天,我愉快地答应了。在姑妈家里,路珊姑妈给我讲述了黄炎培与原配夫人王纠思所生的大女儿黄路的一段轶事……

黄路年轻时在南京金陵大学学习期间,认识了在清华大学求学的年轻才俊张心一,并且建立了恋爱关系。而当时家里人反对这两个年轻人的婚事。黄炎培自从知道长女黄路决心嫁给张心一以后,高兴地说道:“我的女儿有豪侠之气。”并语重心长地给黄路写了一封信,此信的大意是:


路路吾女:

你决心要和张心一结婚,我只是希望你考虑以下实际情况:张心一的家在西北边陲很远的甘肃,那里民族复杂,地方贫瘠。他是一个贫苦农家出生的人,自幼过着吃苦耐劳、艰苦朴素的生活。我们两家不管从经济条件,还是从文化教养和社会环境相差都是很悬殊的,他是准备要一辈子艰苦奋斗,治理西北贫穷落后农村面貌的,你要慎重考虑能否跟他吃苦耐劳,过一辈子艰苦的生活?能否适应西北干旱穷困的生活环境?如果你要跟他结婚,希望你始终如一,坚持到底,白头偕老,永世不渝。至于家人的意见,我会说服他们的,关键是你自己要有主见,千万不能三心二意,半路后悔。

父:黄炎培

当时对于黄路来说,1931年的6月是她一生中最为繁忙和最为幸福的一个月。因为之前她放弃了进协和医学院医科学医,转入了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学习文科,如今她文科快要毕业了,而且要与张心一完婚了,她的心里既高兴又忐忑。同学们也知道黄路要出嫁了,都非常高兴,大家提议让她将婚期定在毕业典礼的第二天。

6月24日,毕业的同学穿好了学士礼服,戴着学士帽子参加了毕业典礼。校长吴贻芳女士是留美的生物学博士,身穿着黑色的礼服,礼服上披了一条红色宽带和一条金色宽带。黄路走到台前,吴贻芳将红布包了的毕业证交到了她的手里,并把黄路学士帽上挂的穗穗从右边移到左边。第二天,也就是1931年6月25日,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礼堂隆重地举行了张心一和黄路这对相爱年轻人的婚礼。

礼堂是由黄路的同学们设计布置的,礼堂窗下用高高的细竹子撑起,上面弯着竖立两旁,白色的纱巾就挂在上面,给人一种素雅、纯洁的感觉。

这一天学校嫁女儿,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高兴。早晨起来,同学们开始对黄路化妆打扮。她们找来了粉底,将粉涂在她的脸上,给她喷了香水,还涂了口红和脸蛋。黄路的生活老师程师母给她熬了一小碗参汤,端到她的跟前说道:“孩子,不要害怕,把参汤喝下去。”听到程老师的话,她的心里感到特别欣慰和平静。

黄炎培为了举办女儿的婚礼,请来了四方好友。亲戚们都从上海到南京参加黄路的婚礼。除了黄路的父亲黄炎培、生母外,还有大姑妈、小姑妈、二哥黄竞武、嗣兄张仲明父子俩、小妹黄素回、小弟黄必信、表弟许梅、许菊等人。黄炎培虽然不像平常的官宦人家那样俗气,以陪嫁炫耀自己的地位和富有,但也要给女儿准备一些嫁妆。可是张心一对黄路说:“你爹妈培养你上了大学,多不不容易呀,这些嫁妆就不要了。”黄路于是将此意见告诉了父亲。而且他们没有按中国的传统,在夫妻“拜堂”后大摆宴席。他们是完全西方式的结婚仪式,双方的家人和宾客欢聚一堂,只用简易的茶水酒水和糖果糕点来招待来宾。

黄路结婚时穿的是白色的礼服,这是中国第一位留学美国的体育博士、她的体育老师张记兰替她买的;手里捧的是她自己指定要的“白鹤花”,这花正式名叫马蹄莲,冬天盛开,是张心一的朋友、管理中山陵的傅焕光特为她养在花房里,当天一早送来的;张心一则穿着长袍马褂,但没有像别人一样戴着礼帽。

来宾里有介绍人穆藕初先生,男方的主婚人马福祥将军,女傧相是黄路的好姐妹、同班同学余琼芝,男傧相是张心一的同学、甘肃人田云青先生。

张心一在清华读书的校友们也来参加婚礼了,他们中多为单身校友,对新郎羡慕不已。比张心一低一级的清华校友李先闻在婚礼上挥舞着大条幅,上面写着:Kiss the bride(亲吻新娘)。

当证婚人吴贻芳校长宣布婚礼开始,新郎和新娘款款步入婚礼殿堂。黄路在头饰的后两侧拖了两条长头纱。黄路的小弟、表弟和小妹们这些六七岁的孩子为她拉着婚纱裙摆,在新娘后面拉着缓缓随行,一边撒着鲜花一边奏音乐,左右围观的亲朋好友随之欢呼祝福,很是热闹。黄路的姑妈扶着黄路走上殿堂,而她的父亲和母亲则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

婚后黄路去南京金陵女大附属中学教授英语,从此开始了一生职业女性的生涯。

我的姑妈还给我讲述了黄路在“文革”期间下放到内蒙古大草原,生活非常艰苦,她的保姆偷偷地给她寄生活费,让人唏嘘不已。这些都是后话了。